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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散文研究课|萤火虫还在飞吗?

时间:2023-11-03 13: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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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散文研究课|萤火虫还在飞吗?

「来源: |民国滋味 ID:minguoziwei」

缪崇群是一位甘于寂寞、穷而后工的散文作家,在好友的笔下,他有一副温和善良而带苍白色的面容,一双包着水一样的眼睛和含着微笑的嘴唇,一颗孤寂而又真诚的心灵,他拖着病弱的身体,捱着每一个穷困的日子,生得寂寞,死得也寂寞,只活了38年(1907-1945),他自叙是一个“易感、早熟、孤独”的人,于是写作中也时时处处散发着深沉真挚的感情,缪崇群的名字对于广大读者而言,颇有生疏之感,这是一个不该冷遇,然而几十年来一直遭到冷遇的作家。

校字工,教师,疲于奔命,染患绝症,巴金就这样使汪文宣有了缪崇群的痕迹,一样的身份,经历与遭际。《寒夜》毕竟悲凉,汪文宣终于和缪崇群一样,孑然一身,客死他乡。然而这却是巴金为他的朋友设计的最美好的结局:汪的坟茔前立着怀念他的孩子,言归于好的母亲同妻子,为了共同深爱的,逝去的亲人。

这一些仅仅属于书中的汪文宣。现实里的缪崇群少年失去怙恃,青年不幸丧偶,方当壮年而溘然长逝,生命像萤火虫一样短。他生前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伴侣,没有子女;身后没有留下自己形容的一帧影像,也没有留下自己的确切生年。他有的只是中国,尽管是久历兵燹,山河破碎的中国。

《夏虫之什》发表于缪崇群的创作后期,那时正值抗战爆发,兵戈相侵,国土沦亡,他拖着病体,流亡于湖北、广西、云南和贵州等地,饱经风霜,世态百相,尽收眼底。抗日战争促使缪崇群的生活和创作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感到自己“也是在‘大时代’的摇篮里生长着,在渐渐地接近新生”(《碑下随笔·短简(二)》),纤细的感情逐渐变得坚定,爱憎更加分明,也更具有时代性和战斗性,但是基本基调却未变,还是一般的平实,真挚和深沉,再也不是之前那个顾影自怜的“畸零人”了。较之今日,那时的中国竟似乎更为振作,或者只是由于缪崇群在那里生活,民族正因拥有这样的神魂而鲜活。

《夏虫之什》描写了九种夏天的小虫,当我在作品集中看到这组咏物小品,眼前一亮即刻决定选它作为我的期末评论文章,初读时,它仿佛是儿时看的谜语本,给人带来一种亲切的乐趣;再读一遍,就能体悟到其中“窄中有深”的意趣了,作者能自如地把蕴藏在内心深处的感受融化到所描述的客体景物中,并用色彩鲜明的形象表现出来,既具有浪漫主义的风格,又保持特有的哲理思考,从而给人一种情调隽永,韵味悠然的艺术享受。

我出生在夏天,但我是真不喜欢夏虫——绝大部分虫子,一定要让我选出喜欢的,我选萤火虫和蝉。

作为从小长在城市里的00后,我没见过萤火虫,但在夏夜,爷爷奶奶乘凉时,总爱和我讲萤火虫,我总觉得,萤火虫须是在乡野间的才好,在闹市区就失了风味,要是在屋子里,围着灯光飞来飞去,停在手机上、或者书页上,那简直是该死了。幸而萤火虫总是很识相,它们并不像飞蛾般地扑向光明,它们只在夜空里照亮黑暗,负责在恋人们表白的时候,带给傻白甜女主惊喜。所以,在我印象里,萤火虫是一种浪漫的虫子,虽然没有人陪我看星星看月亮,以及看萤火虫满天飞,像电视剧里那样。不过,缪崇群好像没有觉得萤火虫浪漫,从小时候臆想萤火虫是以幽灵为燃料的(即“燃烧着幽灵的膏脂”),到听到大人们说“萤火虫飞进鼻子里会令人丧命”,再到对“囊萤映雪”的联想,都给人一种萤火虫蕴藏着一股神秘且无穷的力量的幻想。文中说“不与光明争一日的短长,永远是黑夜里的游客”“灵魂如同披了一件轻细的纱衣,恍惚地溶在黑暗里”,最后一句“虽没有刺目的光明,可是他已经完成了使黑暗也成为裂隙的使命了”,暗示萤火虫是一种勇敢的虫子,可以撕裂黑暗。

本着和作者猜谜的想法,萤火虫在我的脑海里就像革命者,像地下工作者。不发光时藏匿在暗处,与鱼龙混杂的小虫打成一片;开始发光时“把星星招引来”“牵人到黑暗的角落里去”,自己却暴露,享受最后五天的生命,悄悄“溶在黑暗里”也无人知道,一只一只的萤火虫,虽没有刺眼的光明,没有见到“冰”的福分,却也完成了撕裂黑暗的使命,他们是欢欣的吧!缪崇群也是如同萤火虫一般的人,他从来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离丧与兵燹让他更加羸弱,却如脱胎换骨般生成了健旺充沛的精神,他抖抖翅膀,在这乱世中发出淡淡的、浅浅的光辉,持续时间很短,但终究也熠燿于黑夜中,点燃一群人的眼睛。

蝉也是我相对喜欢的虫子。作者描写蝉“今天开始听见它的声音,像一个阔别的友人,从远远的地方归来。”于是作者知道,夏天来了。这就很诗意了。我对蝉的印象,也是诗意。我喜欢蝉——老树上的蝉、草丛里的蝉、星空下的蝉、诗里的蝉。但一旦它出现在了我的居室里,那我第一反应肯定是惊怖,第二反应肯定是一拖鞋拍死,再一边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以示抱歉和超度,一边扔在抽水马桶里冲掉。所以我对蝉的喜欢,大概有一种叶公好龙的成分——有距离地喜欢,只爱它的声音,跟昆虫爱好者在家里养昆虫的那种喜欢全然不同。我喜欢秋蝉胜过喜欢夏蝉,秋蝉的哀鸣、秋风的瑟瑟,倒让我生出许多感慨来,也对即将停止歌唱而走向未知的蝉生出了几分同情和共鸣。

蝉在文中给我的印象,也是革命者,不过是在“地上”举起双臂高呼革命者,夜以继日地叫、不知疲倦地叫,他们的生命往往比萤火虫更短,不是因为生命时长有限,而是因为他们“叫”得太大声了,总是能引来心怀不轨之人,为了给“流汗的劳动者们”唱歌,不惜一次次被螳螂吃,被孩子粘,被鸟雀叼……但是夏天并不会因此而止,革命者也会像蝉一样从许多地方生长起来。

缪崇群的笔意,虽散不佚。好比烟光里的浮絮,乍一看随风处处游移,定睛注目,不见形迹;黯然垂首,才发觉早已悄然沾衣。苏词有言“似花还似非花,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这样的境界与缪极有潜通暗合处。有人说缪崇群与周作人的文风相似,我不大同意。若说缪君是如同萤火虫一般撕裂黑暗的人,那周作人便像蜗牛一般,慢慢地挪,若是撒点盐,便懦弱地蜷起来,他的散文里,无论是论事、论文艺、论政治,都如同与人拉家常一般,早有人说,这是“冲淡闲适”,在我看来,闲适的实质,是空虚,并且是心满意足地沉醉于空虚中。于缪君的散文中我能看到其隐忍深沉的喷薄欲发的信念,于周作人的散文中我却无能为力,厌那蜗牛太过无聊,恨不得在他身上撒一把盐看看他是否还能爬得这么悠哉悠哉。

缪君的一生颇似民国小说中围白围巾、穿长衫的男主,连生的病也是。喜欢缪崇群,不能确说更喜欢他早年哀愁缱绻的随笔,或是后期奋厉慷慨的篇辞,或者最可贵最可喜的,是二者此率彼随,首尾贯通中体现出一个文人、一个男人、一个中国人的成长,更见证了一只萤火虫的死亡。不经意间认识了他,于是很感到些幸运,生活从此不同了。

死亡不是消失,遗忘才是,愿萤火虫还能从许多地方生长起来,愿萤火虫能一直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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