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天龙八部众生皆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之前一朋友去改语文试卷，不知道是成人高考还是专升本的，答案写得天马行空。
改到作文，有人抄阅读题，有人直接空着，还有人把答题卡当长微博倾诉自己生活不易。
这样的人有很多。
有人高中辍学写“生活是在活，生存是红着眼睛在笑”，有人疫情期间p2p暴雷9万血本无归。
有人读的技校，毕业后先后在沃尔玛金拱门星巴克三家“美国企业”当员工，说自己那儿“技校老师，三位博士应聘”。
有人身为大女儿，只被爷爷奶奶爱着。爷爷奶奶去世后：“小时候总是害怕森林里高高的坟头，而现在我爱的人都躺在了里面。”
有人写：“比如莎士比亚的第二十二章对人生的看法，其一句：how can a man die better than facing the odds。”
最后这句朋友批阅后查阅了一下，还是个电影台词，当然跟莎士比亚没有关系。
这些人中，我朋友印象最深的有两个。
讲第一个人之前，先介绍一下作文题。是一段材料，说现在有《中国诗词大会》《朗读者》《见字如面》等节目流行，不同的人对这些节目有不同的看法，请谈谈你的看法。
材料是这样，作文各有各的跑题。
有的人直接写了封家书并附上真名落款，有的人写的是《热爱生活》，有的人把前面的古诗词阅读理解抄了一遍，当然直接空着的也不少。
而有一个女人，说她没看过这三档节目，所以没有办法谈。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一个人。
她在作文里写自己的生活如何辛苦：家里有两个孩子，上面几位老人已经没有自理能力。自己每天在流水线上工作十四个小时，下班回家还要做家务。
“实在没有空看电视。”她这么写道。
虽然这样，但她还是尽力写了八百字，小心翼翼地说，既然材料里这么推荐了，一定是很好的节目，她一定会去看的。
她保证了两遍。
第二个是个男人，写自己初中毕业后出来打工，揾食艰难。深夜里老板一个电话打过来自己就要从床上起来去加班，因此想提升学历，去找更好的工作。
“他们都嘲笑我，我一定要考出来证明给他们看！我能行！”
在卷子上倾诉自己的人，通常都会明里暗里写句“老师请让我及格”，他们俩也不例外。
看得人啼笑皆非，分外伤感。
他们以为的，能决定他们是否及格的，有高学历就能过上好日子的“老师”，也就是个破学生。
也要为了生计奔波熬夜，为了一句话从床上跳起来加班，不敢怼老板一句。
晚上十点，改卷教室灯火通明。在改卷教室更远一点的大楼里，在办公室里，坐着一堆博士后、研究员、副教授和教授。
都是为了揾食，都会为了一句话从床上跳下来加班。
比起身世凄苦，看到这样把提升学历当解决生活困难的途径的感觉更心酸。
是比“我给不了你高分”更沉重的无能为力。
所有人都在生活的漩涡里，逃无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