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是母亲节。这是母亲走后，我经历的第三个母亲节。朋友圈里，好多朋友都在用不同的礼物表达对自己母亲的爱。我呢，只能在这里，依靠回忆与母亲见上一面，说些心里话了。
母亲在时，说真的，我特别喜欢这个节日。过惯苦日子一向节俭的母亲，认为衣服鞋子等有穿的就行，至于式样，更是无所谓。而在这个节日里，母亲会在我的劝说下，“乐于接受”我们姊妹给她买的小礼物。有时，是一件衣服，有时是一双鞋子，更多的是，各种点心，各种水果，各种蔬菜与肉食。
给母亲买新衣新鞋，我们姊妹总是开心的。因为，我们觉得母亲年轻时没穿过好衣好鞋，现在我们都成家立业了，应该享受生活了，而穿好的衣服与鞋子，是其中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了。平时，我们姊妹给母亲买新衣新鞋，总要被母亲数落个不停，说，什么衣服那么多，到死也穿不完，也穿不烂，净是浪费钱，有钱还不如攒着，将来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等等。很气的样子。我们本是满心欢喜地让母亲也能时髦一些，但被母亲这般数落，心里多少有些落寞。
但好在，母亲最终都接受了，并会在她认为某个重要的出门场合，特意地穿上。母亲有多少重要出门的场合呢？我此刻仔细地想了想，无非是在我忙不开身时，她坐公交车去我家。其余时间，母亲不是在家里，就在家附近十字路口摆她的小地摊。而这两个场合，母亲是舍不得穿她的新衣的。
新衣不是时间的新，而是衣料的新。有时，一件衣服，给母亲买了两三年，拿出来，仍跟新买的差不多。因为，母亲穿它的次数太少了。虽然母亲穿的次数少，我们姊妹心里也是开心的。母亲的一生，都在付出，从未考虑过要享生活的福。在我们姊妹的心里，母亲穿一次新衣新鞋，或吃一次她没吃过的好的食物，都约等于母亲多多少少能享受一点点生活的福了。
我们对母亲的陪伴，属于精神，在这一点上，母亲可以说是相对丰盈的。但是，一个人幸福，不但要有丰盈的精神，更要有相对丰厚的物质。我们姊妹竭力想补偿母亲的，大都也是这种“物质”。奈何，母亲根本不在意这些“物质”。她对生活物质的要求，比够吃够穿够用的标准还要低，能吃能穿能用就行。母亲对生活唯一所要求的，就是我们姊妹几个能够幸福快乐、健康平安地生活。
这种状况直至母亲病重，无力再“责怪”我们乱花钱。我们姊妹拼了命地，给母亲找最好的医生，买最贵的药。病床上的母亲，枯瘦如材。病号服在母亲身上显得太过宽大。3月末的郑州，天已向暖，暖气已停，可因为病情，母亲依然较常人怕冷。我去商场给母亲买在病房穿的衣服。为给母亲买一件舒适柔软的毛衫，我逛遍了整个女装层。我承认，我在一家又一家店里挑选衣服时，泪是隐忍的。我知道，再舒适再柔软，母亲也穿不了多久了。在付钱的那一刻，我的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从眼角滑下来。
我总共为母亲买了两件毛衫，折后760元。这是母亲活着的时候，穿过最贵的衣服。她终于“享受”到了女儿认为她该日常享受的东西。母亲健康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挑战一下母亲的“权威”，给母亲买这样的衣服？面对床上病如膏肓的母亲，我一次又一次拷问自己。
4月13日11时23分，母亲最后一次穿上我给她买的新衣，是一套绣着牡丹花的大红套装，上衣与裤子，一样红，一样亮。它们在母亲身上熠熠发光，一派温暖与祥和。母亲就这样穿着她最后的新衣，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而那红色的、温暖的、祥和的光，直至今日，仍如太阳般，日日环绕在我们姊妹的身旁。
又是一年母亲节。母亲，您在天堂感知到了吗？
.5.9
张茹，爱阅读，喜静简。
深信——
面对苦难，爱是唯一的救赎。
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著有诗集《夜飞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