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十二月里的一天,玛丽把一种很像普通食盐的白色粉末装在一个玻璃管里,这种粉末是他们所做的一种化学试验的产物。她把这个玻璃管放在那间木板房子的墙板上,旁边是一些装着很浓的放射性溶液的罐子。
晚上,她坐在他们那间简陋的起居室里检查学生的笔记本,皮埃尔也在旁边坐着,正在思索物理学上的问题。她忽然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笔记本,走到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跟前房屋前面那盏煤气灯射出来的微黄色的光线,把过道和台阶照亮了一大片。天气还不十分寒冷,来往的行人不怎样匆忙。虽然有浓密的雪花在空中飘荡,轻轻地落在妇女们的皮帽上或者老年人的乱蓬蓬的胡子上,也不能把人们从街上赶开。
当玛丽回到桌子旁边来的时候,皮埃尔抬起头来望了望。“你想找什么东西吗?”她问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到特别不安,很想再到那间小房子看看去。”皮埃尔对她点点头,把他自己的工作收拾起来。“我也很想去看看。他站了起来,从衣橱里取出大衣,打趣地说走吧,我们的镭在叫我们呐!”
他们手挽着手,穿过一些大街,循着走惯了的道路向物理学校走去。学校的大门响了一下,又在他们的后面关上了,他们向着通到校园的二门走去。他们踩着还没有人扫过的雪层,来到那间破旧的小房子他们的“实验室”前面。
皮埃尔把钥匙插进锁眼里,正要划一根火柴,玛丽却把她那只疲乏的、到处都有腐蚀痕迹的手拦住他“不要点亮!”他把门推开,他们就走了进去。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们瞪大了眼睛看有点吃惊。玛丽紧紧地挨着皮埃尔;他用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肩膀。
“你看——看!!”玛丽悄悄地说。
这间破旧的屋子变成了一座魔宫。从各个瓶瓶罐罐里发出一片蓝汪汪的荧光,另外从玻璃管里射出一股最强的光,那里面装着象食盐一样的粉末—他们的镭这天晚上,幸运终于来到了他们身旁。幸运吗?
不是的,这是他们以坚忍不拔的努力赢得的报酬。皮埃尔和玛丽是两个不知道自私自利的人,他们的合作关系可作为人们的榜样,这种合作是由他们深厚的爱情产生出来的最美丽的标志。他们共同估计,认为镭射线的强度大约是铀射线的200万倍。
镭的射线能够透过最密的物质;只有铅能够挡住这种看不见的射线。镭在衰变时会产生一种惰性气体氦,这是1868年从太阳的光谱中发现的,已经得到英国学者拉姆赛和索第的确实证明;此外还有一种气体一“氡”,这是镭的一种有放射性的射气。这种气体存在于较深的地层里,能够随着温泉冲到地表上来。——镭能够发热,能够透过黑纸而使照相的底板感光,可以在远。
距离使验电器放电,这是因为它能使空气变成导电体。把它装在玻璃容器里会现出紫色,如果用纸张或棉花来包它,它就会腐蚀这些物质,在经过若干时间以后,就会使这些物质毁坏而成为灰屑。
正像德国的学者瓦尔柯夫和基色尔所确定的那样,镭能够破坏人体细胞,这种细胞后来能够再生,皮埃尔也在他自己的身体上证实过镭的这种作用,把他观察所得的结果向科学院提出了报告。
这样,镭就成了治疗恶性瘤、特别是癌的有力武器,因为由于放射性物质的放射,可以破坏被病毒侵蚀了的细胞,然后又构成新的、健康的组织。
外国承认居里夫妇的伟大功绩比法国还要早些。当他们在巴黎还没有获得一个在科学上和保健上都很完善的实验室的时候,瑞士的日内瓦大学就公开提议,给他们提供有利的条件,请他们到那里去讲学。
但是,他们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停止研究工作;到日内瓦大学去讲学可能会妨碍他们的研究,甚至会使他们的研究长期中断。他们拒绝了这个光荣的聘请,依然在他们那间小房子里继续工作。那间房子已经老旧得常常漏雨,他们只好在桌子上作出记号,哪些地方会有雨滴漏下来,就不往那里放东西。索尔本学院有一个化学教授的缺,皮埃尔由于朋友的鼓励,很谦虚地申请担任这个教职,但这个缺却给另外一个远不如他的人补上了法国的思想家蒙坦为这件事,在他的“随笔”中说道:“要是一个人有大才干,却又过于谦虚,那么他是会永远被埋没的。”
后来有人提议,应该授给皮埃尔勋章;但是他拒绝了,他在写给索尔本学院院长的信中这样说：“请你代我向部长先生道谢,并且告诉他,我并不需要一个勋章,我所需要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东西一个实验室。”
有几位朋友劝居里夫妇申请特许专利,以便保护制造镭的权利。皮埃尔让玛丽来决定,玛丽说“不应该这样做。这是违背科学精神的。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应该公开发表,不受任何限制。如果我们的发现可以获利,这只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在这上面我们不应该有什么优先权。何况镭是对于病人有好处的…依我看起来,我们不应当借此来谋利。”皮埃尔完全赞同这种见解,这正是他自己心里要说的话。
世界上第一克镭是由这两位科学家经过四年的辛勤劳动,从八吨沥青状铀矿的残渣中提炼出来的。现在他们把这个伟大的发现完全交给工业界去充分利用,并不要求任何的报酬。
1903年六月二十五日,玛丽离开华沙中学已经二十年了,她在索尔本学院应博士考试。布朗娅刚好在这期间来到了巴黎,她费了一番唇舌说服了妹妹,趁这个机会买了一身新衣服。考场里挤满了人,因为玛丽所要谈到的那个研究引起了许多物理学家和化学家极大的兴趣。
皮埃尔、老居里博士和布朗娅跟学生们坐在一起。玛丽的女学生们也都来旁听。主持考试的教授们穿着常礼服,坐在一张长桌后面,他们面前放着博士候补人事前提出的论文“关于放射性物质的研究”。他们轮流发问,玛丽·居里从容不迫地回答。有时她把一个重要的公式写在黑板上,或者画出一种装置的略图。这位女科学家沉着地用很轻的声音叙述了研究的经过和已经获得的成果。虽然她是平静而一点不夸张地说出来的,但在听众方面却对于这种神秘的射线感到非常“惊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