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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三国史(29):赤壁之战和三巨头鼎立局面的形成

时间:2020-11-17 00: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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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三国史(29):赤壁之战和三巨头鼎立局面的形成

和孙权集团大多数人的悲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曹操集团成员对时局的过分乐观。

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拿下襄阳的曹操集团的话,那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除了被士兵吃掉了一些粮食外,曹操方面在征服荆州过程中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损失,所以包括曹操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统一全国的目标很快就要达成了,于是骄傲的气氛开始在整个集团中蔓延开来。仅仅在刘琮投降而刘备尚未被消灭之际曹操便授予了十五个人侯爵的称号,而类似的仪式一般都是只有在战争完全结束后才会举行的:很显然,曹操认为自己已经赢得了战争。

当刘备被打败而慌忙逃亡时,曹操集团的大部分人都认为孙权会效仿公孙康杀掉袁尚、袁熙一样将其杀死,唯有程昱认为孙权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所以一定会联合刘备而一同对抗曹操,事实证明孙权确实是这样做的。然而曹操却没有收敛自己的思维,相反更是想顺长江而下消灭孙权,结果连一贯低调的贾诩也实在看不下去,他站出来劝说曹操应尽量安抚投降的荆州集团,在当地站稳脚跟再打击孙权,而他的这个建议也遭到了拒绝。

显然曹操已经完全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所以完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与此同时,他还在百忙的战争期间抽出时间来将著名的不同政见者孔融给处死。孔融一向喜欢肆无忌惮地发表言论,他在官渡之战时便有发布各种不利于曹操的言论(详情见第十八讲),能活到现在也确实是一个奇迹。曹操大概认为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自己为所欲为了,于是孔融便第一个倒了霉。

然而骄傲的人总会吃到苦头的,所以没多久曹操便从胜利的巅峰给重重摔了下来,而这一次,他将永远失去统一中国的可能。

和复杂的官渡之战相比,赤壁之战虽然规模更大——一般认为双方参战兵力的总数超过了二十五万(官渡之战时的这个数字应该在十五万以下),影响更深远,但是,其本身却相当的简洁明了,一段话便可以将其概括。

周瑜和刘备联合后便立刻主动出击攻打曹操的前锋,而正如他所预言的那样,曹操的军队开始因为不适应环境而出现了瘟疫现象,所以没能抵挡住敌人的第一轮进攻。而为了解决船只在长江中的颠簸问题,曹操自作聪明地将所有船只链接到了一起,结果周瑜命手下黄盖以投降为名将大量易燃物质投放到了对方船上,大火随即焚毁了所有的军舰,最后曹操不得不弃船而逃——此时不过11月的样子,而曹操仅仅是7月才从河北出发南下的。

是的,就这么简单。

和官渡之战不同,没有旷日时久的相持,没有高科技的工具,也没有任何特别出彩的智慧对抗,一场大决战就这样在一个名叫赤壁的小地方结束了。后世的文学家们实在无法接受一场决定中国历史的战争竟会如此无聊,于是他们编造了很多精彩绝伦的故事,其中包括诸葛亮通过各种未知的方式改变当地的气候、周瑜和黄盖为了欺骗曹操而大打出手、关羽因为往日的恩情而放敌人曹操逃生等等,但事实则是,这些故事全都是杜撰的而已。

曹操几乎是犯了当年袁绍同样的错误。原本他已经占有了压倒性的资源,所以完全可以一点一点地打败和消灭刘备与孙权,但骄傲让他急于与敌军进行主力决战而完全不顾自己的军队已经出现了各种不适应南方战场的问题,出现战败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虽然事后曹操有自嘲赤壁之战是自己烧船而走,但大家都知道这是精神胜利法在伟大人物身上的一次表现而已。总体而言赤壁之战曹操方面是确实失败了的,而且失败的代价也是很惨痛的。

一方面,刘备和孙权打破了曹操不可战胜的神话,这将明显减损其全国威望——比如刘璋后来便放弃了投降于他的念头;另一方面,虽然不清楚曹操在战争中被歼灭了多少军队,但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而这些士兵原本是完全可以用作防守和骚扰刘备、孙权用的,现在他们的死亡使曹操失去了控制已有荆州领土的军队,所以被迫将防线收缩到了长江以北很远的地方,如此一来反而给了刘备和孙权以新的地盘进行发展。果然在不久后,除了荆州北部的一个郡仍然在曹操手中外,其余六个郡则全部被刘备与孙权所瓜分。

刘备、孙权对荆州的争夺几乎是和赤壁之战结束的一同时而进行的。实力相对强大的孙权发起了两线攻击,他一方面命周瑜等人在荆州就地出兵,攻打长江沿岸的那座重要城市江陵,另一方面自己则亲帅大军从进入淮河流域,攻打此处的军事重镇合肥,阵势非常的强大。

但遗憾的是,这两路进攻都受到了重挫。荆州方面,孙权原本让周瑜来统帅程普、甘宁、吕蒙以及友军的张飞等人,结果程普依仗自己是追随孙坚的老将而不断与周瑜发生决策摩擦,以至于战争被一直拖到了第二年才结束。此战曹操家族中的兄弟曹仁表现出了出色的胆量和毅力,他成功地阻击了周瑜的进攻并在最后安全撤退回了北方,而周瑜虽然最后拿下了江陵,却也在战斗中受了重伤,这也为他后来的英年早逝而埋下了隐患。

至于孙权本人指挥的反攻其实是一次比较滑稽的经历,一方面是西线因为优秀武将太多而相互掣肘,一方面则是东线的军队竟然没有什么专业将领指挥——负责指挥东线战争的人分别是孙权自己以及职业文官张昭,这两人几乎都是军事上的门外汉,所以战争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曹操本人却很意外地送给了孙权一份大礼。合肥之战后,因为害怕淮河流域的居民投降孙权,曹操打算将他们全部迁徙到北方。这个方案遭到了著名民政官、合肥之战中的战争英雄蒋济的强烈反对,他认为此举会让平民感到恐慌而逃向长江流域,但曹操并没有听取他的意见,结果孙权果然获得了大量的劳动力人口。

相比于曹操和孙权的这些瞎折腾,刘备集团在赤壁之战后的表现显得异常的高效和实用。

政治方面,刘备以袁术的方法向皇帝推荐了刘琦担任荆州州长——作为首相的曹操当然不会答应这个请求,但他的表态似乎也并不重要。刘琦是荆州前州长刘表的儿子,由他来统领荆州是军阀届默认的继承办法。而鉴于刘琦本人既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什么能力,所以刘备实际上就是以他为傀儡来证明自己对荆州攻略的合法性而已。

军事方面,刘备在曹操退兵后完全没有顾及周瑜与曹仁的死磕,相反而是让自己的手下迅速南下对荆州在长江以南的地盘进行武装威胁,最终顺利拿下了当地的四个郡,然后才派出张飞增援江陵方面的周瑜等人。

算起来刘备在对荆州的争夺中以最小的成本获取了最大的利益,不过刘琦在公元209年的去世让他遭遇了一场政治危机,因为空出来的江夏郡郡长和荆州州长职务都需要人来填补,而孙权和他一样也想夺取这些东西。不过此时双方仍然面对着共同的敌人,所以不是内讧的时机,所以在一番媾和之后双方达成了妥协:刘备继承刘琦而成为荆州的新州长,但他将包括江夏郡和江陵城所在的南郡都交给了孙权管辖,而后自己则占有南方剩下的四个郡。

至此荆州的七个郡已被三巨头给彻底瓜分,其中刘备获得了四个,但他的地盘在当时比较的贫瘠且战略位置不重要,而孙权方面则获得了长江沿岸的两个战略要地。至于曹操,虽然完全没有达到自己的战略目标,但他还是拿到了荆州最富庶的一个郡,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这就是赤壁之战的诡异之处:战争本身只打了几十天,但后续的角逐却持续了近一年。尽管被迫吐出了刘琦和自己的一个郡,但刘备无疑仍然是这次大角逐的真正赢家。自从在徐州被曹操打败后,时隔九年,他终于获得了一个相对稳定安全的根据地。而由于常年在荆州的活动以及与刘琦的同盟,刘备非常成功地成为了荆州大部分知识分子所支持的对象,一大批优秀人才,包括庞统、黄忠、魏延等都是在此时加盟的刘备集团并在不久后确立自己的历史地位,而更多的年轻人,比如蒋琬、邓芝、马谡、向宠、廖化等也都是荆州本地居民,他们将在未来刘备家族所建立的政权中占据各种重要的位置。

可以说刘备的干部系统基本是在此时建立的,而且与刘表一样,他的各级公务人员与军队长官几乎全部是荆州本地人,不过不同之处在于,占据刘备集团最高层的人物仍然是刘备从北方带来的那几个,即关羽、张飞、赵云等人,而荆州集团唯一跻身决策人物就只有诸葛亮一人,而他自己也不是荆州人。

而且刘备非常注意对人才的筛选,他所启用的荆州人大多没有强大的家族背景,出身都不那么高贵,这就使得他能够很自如地运用他们为自己服务而不用担心像刘表一样被他们所架空。不过人数上的优势迟早会让荆州人占据刘备集团,再说了,不让本地人参与到本地事务的管理,这合理吗?

不过仅仅拥有荆州贫瘠的四个郡是无法完成刘备的愿望的。自始至终刘备都在为汉王朝权威的恢复而努力,虽然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更愿意自己做皇帝而不是刘协,不过那将是以后的问题,而现在,他必须先打败曹操,以及在打败曹操后打败其他的军阀,包括孙权。

所以还是那个中国政治界永恒的主题:完成全国的统一。曹操、刘备、孙权都在朝这个方向努力,那么这三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和他们的家族们究竟谁能摘得这最后的果实呢?

曹操仍然很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对手们,然后在公元2发布了那道著名的首相工作报告,在这份报告中,他明确指出了人是不完美的,而政府决不能以死板的道德标准来要求所有人。所以如果有人具备一定的社会管理能力或者专业技术能力却存在道德上的缺陷,他执政的政府仍然愿意吸纳他们为社会服务。

曹操的用人标准是对传统中国文化的公然挑战,这种行为一般被马克思主义者认为是其代表基层有产者的重要依据。不过我从这份报告中看到的仍然是一种自信,一种敢于打破传统权威观念的自信。此时的曹操是一个刚经历了大战失败的五十五岁老人,但却仍然拥有这样激进的政治观点,实在难得可贵。尽管他的敌人们已经从自己的失败中获得了很大的发展,但在曹操心中,能统一全国的人只可能是他,所以,他来了,他看到了,他要继续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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