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一次。
我送快递到一家幼儿园。
看到一个小朋友站在栅栏门边吃面包。
我就逗他:小朋友,把你的面包给爷爷吃一点好不好?
他把面包藏到身后,偏着头说:不给。
我于是装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一边哭一边诉说:爷爷快要饿死了,爷爷都三天没吃饭了。。。。。。
我想,我天生就是一块好演员的料子,只是没被那些大导演发现而已。没一会儿,因为入戏太深,眼泪真的就啪搭啪搭流下来了。
小朋友仔细端详了我一段时间,确认我是真的饿了,于是,把面包递到我面前。
那一刻,我被感动到了,为一个孩子的天真、纯洁和善良。
送完快递,准备走的时候,被一个美女叫住了。
她走过来对我说:你愿不愿意到我们幼儿园来当老师?
我说:你开玩笑吧?
她说是真的。
我说:我没有上岗资格证,也没教过孩子。
美女说:看得出来,你有一颗喜爱孩子的内心,这么快就能和孩子融合在一起,你太适合当一个幼教了。
你放心,工资绝对不比你送快递少。她又加了一句。
我笑笑,开着三轮车离开了。
后来。
我又去到这家幼儿园送快递,另外一个美女说:我们园长很想请你来我们这里当老师,嘱托我遇到你一定要转达她的意思。
我笑着说:如果再年轻20岁,我也许会考虑。
我对幼教没兴趣,我只是喜欢孩子和孩子们的天真烂漫,喜欢他们毫不装饰的笑和哭。
我讨厌成人世界的圆滑、虚伪、狡诈、算计和种种的尔虞我诈。
可我,却必须要生活在自己讨厌的世界里。
看到纯洁无邪的孩子,我总忍不住想和他们交流,感受到他们的真实和纯洁,我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象是被清水漂洗一样,不断变得干净。
可是,我常常在大街上忍不住和孩子逗笑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和长辈会很狐疑地看着我,把我当成意图拐卖儿童的坏人。每每这时候,我就扬手和孩子说拜拜,对于成年人,我不想也不愿做任何解释。
不做任何解释的离开,让他们更加觉得我就是个拐卖儿童的坏人。
我就这么一直坏着。
2
同学聚会。
有个同学说了这么一件事。
他说,儿子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把儿子叫到跟前,认真地说:你已经18岁,是个成年人了,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妹妹不是我们亲生的。十六年前的一个早上,我打开门,门口摆放着一个包袱,里面有个女婴,她就是你现在的妹妹。
这事对我很有触动,也促使在女儿十八岁那天,告诉了她一个一直梗在心里的秘密:
你以前是有个哥哥的,你哥哥生下来,满月之后,我和你妈妈就去镇政府办理了独生子女证。你哥哥一岁的时候,生病夭折了,后来才生了你和你弟弟。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你弟弟是用你哥哥的生命换来的,如果他还在,就没有你们了。
女儿忧伤地问:那个哥哥得了什么病?
我说:麻疹,一开始,我和你妈妈都以为是感冒,医院也当感冒治疗,等后来确诊为麻疹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是非常偶然的,就象飞鸟衔着一粒种子,不经意掉落到某个地方,然后发芽、生长、开枝散叶,完成一段历经风霜雨雪的生命旅程。
所有人生的璀璨故事,也许,都只是源于一个偶然的开始。
3
这段时间的晚上。
我都在医院陪母亲。
一般是晚上九点多,从家里出发,一路散步去医院。
也不远,大概半小时的路程,手机步数上的计数还不到4000步。
冬天的晚上,人比较少,到十点左右,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了。
从北向南走过洞口一桥,往前大约20米,右拐,是去往人民医院的路。
路那头是县城郊区,灯光慢慢暗淡了许多。
往前走几十米,在和平老街入口处,路边有家纸马店。
这个时间点上,路两边的店铺都关门了,纸马店也是。
可是,作为纸马店的招牌商品,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门口一直放着一个花圈。
花圈很大很扎眼,晚上看上去更是如此。
在花圈中央,写着四个大字:一路走好。
每次走到这里,我不得不停下来。这四个字不是对我说的,可我每晚却读到它,读到它的时候,感觉它分明就是冲我来的,是在诅咒我。
一路走好!
看着前面的路慢慢阴暗,我甚至有点双腿发软,迈不动步子。
可我又不得不往前走。
前面200米远的地方,是人民医院的大门。
母亲在那个大门里面的某个病房,已经住了五个月了,癌细胞侵占了她的全身。给她擦洗身子的时候,腹部以下到双脚肿得鼓鼓的发亮。上半身一边肿胀,一边却干瘦得露出明显的骨头,整个人都变得畸形了。而脸上瘦得只剩皮包骨,一双眼睛空洞得吓人。她嘴里经常说糊话,叫着一些人的名字,这些名字基本是死去的人,有些都死去好多年了。
病痛如此的折磨着她,越来越严重,医生除了给她吃不断加量的盐酸吗啡缓释片,其他,也只有言语上的安慰了。
一路走好,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我行走在夜晚的黑暗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