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火车缓缓地驶离了车站,离开这个繁华的都市,驶向他的家乡,那个偏僻的西南小镇。
许是因为快过年了,火车上已经挤满了人。
他还算比较幸运,抢到了一张硬座车票,只是车厢里,依旧有不少人,根本没有座位票,只能坐在车厢的空闲位置,甚至是站立在两节车厢的连接位置。
即使这样,他看到,车厢里大多数人的眼神里,还满是希望与喜悦,他猜想,回家的喜悦,定是可以掩盖这些人一路的舟车劳顿与辛苦。
换做往常,如果可以回家的话,他的心里一定是欢呼雀跃的,只是此刻,他的心里,却满是焦躁、不安、与深深的忧伤。
而直到现在,对于1天前接到的母亲去世的消息,他还是耿耿于怀,或者说难以相信,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相信。
母亲常年身体不好,小病不断,可身上的那些病,全是常年可以靠药物控制的慢性病,根本不会危及生命。
而且,就在一周前,母亲还给他打过电话,也丝毫没有提及有任何病情加重的症状。
可前天,电话里的父亲却几经哽咽地跟他说,他的母亲已经病亡了,让他赶快回家奔丧。
他只希望,火车可以快点,再快点。
02
他应当是父母亲最不省心的那个孩子了吧。
他的父母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他是最小的那个,在他的上面,还有两个姐姐。
从小,两个姐姐一直乖巧懂事,可他从小就调皮捣蛋,不爱读书,学习成绩一直都是班上倒数。
母亲因为这事,没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只是那个时候年少的他,读不懂母亲脸上的焦虑,看不懂母亲苦口婆心中饱含的深情。
他跟着班级里的那些"捣蛋分子"一起逃学,旷课,甚至从母亲那里以买学习资料的名义骗钱,然后再用这些钱去网吧玩游戏。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几乎很少絮絮叨叨地说他,但是父亲坚信"棍棒下面出人才",所以对于他的这些行径,父亲往往选择用棍棒说话,家里干农活的铁楸杆子、扫帚、烧火棍子,几乎都被用来打本过他。
只是父亲越是打他,他却越是叛逆,似乎是想默默表达对父亲的不满。
而母亲却总是一次次,在他被打地嚎啕大哭时,跑过来细细安慰他,还买了些零食来哄他。
在初三那年,他又一次去网吧玩游戏被父亲知道后,父亲又要像往常一样,抡起扫帚要打他,母亲却噙着眼泪拦下了父亲。
而那一次,他从母亲的眼神里面,第一次看到了满满的失望。
只是,或许他终究不是学习的料,而且之前的功课落下了太多,高考过后,他连最烂的专科学校都没有考上。
也就是那一年,母亲的身体好像突然一下子垮掉了,她患上了高血压、颈椎病、妇科病等好几种病,身体大不如前。
也就是这一年,他毅然选择坐上了南下的列车,去南方打工赚钱。
之后,他会雷打不动就每个月给母亲寄两千元,让她买些营养品,保重身体。
03
火车终于抵达了家乡的那个小镇。
他到村子里的时候,天刚刚朦朦黑了起来,他在村口就听到了哀嚎的哭声传来,他远远地看到,家门口已经布置好了灵堂,颇有种凄凄凉的感觉。
他加快步伐走到了家里,家里已经被前来吊唁的亲戚和村民围满了,而父亲和两个姐姐早已经哭到哽咽。
他这下不得不信,母亲是真的离去了,而且是永远离开他了。
他其实还想告诉母亲,他一年成为了打工的大饭店里的一级厨师,他本来打算,过完年就回家来,在镇子上开个小餐馆,好好陪陪母亲。
只是,这些话还没有说,母亲却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办完母亲的丧事,在清理母亲的遗物时,他发现了一只铁箱,看了看铁箱里的东西,她愣住了。
铁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张奖状,而那奖状,是他上学时,唯一得过的两个奖状,而在奖状下面,竟然压着厚厚的好几沓人民币。
父亲告诉他,铁箱里面的东西,是他的母亲生前最珍视的东西,说是留给他的,而他打给母亲的那些钱,母亲一分都没舍得花,说要留给他娶媳妇。
他数了数那些钱,整整有10 万元,比他给母亲打的钱,还要多不少。
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母亲平日里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干活,省吃俭用的一辈子,不由地泪流满面。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痛心疾首的无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