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
另一种选择
图/文：马宏杰
编者按：当大多数摄影师把他们的镜头对着光鲜和亮丽时，却有一位与众不同的摄影人喜欢以他独特的视角来记录普通众生的寻常日子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他就是中国最具代表性的纪实摄影家之一，《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摄影师马宏杰。他曾经是调查记者，但他说他已放弃了那种激烈的性格，更希望做点平实的东西。他著有代表作《西部招妻》、《中国人的家当》和《最后的耍猴人》等，所有这些作品无一不是在讲述着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故事，他所希望的就是通过人文故事和常见百姓生活场景等，让读者能从这些民众本真而平凡的图片中去品味人的生存精神。从他的作品中不难体会到中国老百姓平凡而令人动容的精神，那就是努力活着、生存着、追求着、矛盾着。
我几乎没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家里穷，照相是奢侈品。
1984年第一次接触相机完全出于偶然。当时，我们这些在国营大厂服务公司待业的小青年中有一位伙伴有相机，于是周末我们便带上他的相机到洛阳的龙门石窟、白马寺、关林庙去拍照。当然，照的多是些人物合影。那年代摄影不称“摄影”，而是被称为“照相”，因此人们把照相馆的师傅也都称为“照相的”。
我的摄影之路始于震撼。有一天，我看到《国家地理》杂志上有一组“喜马拉雅采蜜人”的图片，心灵深处为之一震——摄影还能传播人类的生存精神！于是我暗下决心，我也要做这样的摄影师。后来我渐渐知道了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约瑟夫·寇德卡（Josef Koudelka）、萨尔加多（Sebasti?o Salgado) 等摄影名家。
最初，我的摄影视野就是在寻找小时候记忆里的人和环境。城市乡村、田间地头、马路车间的概念一幕幕在我记忆里流动着、结合着，所以我的镜头里总是出现一些记忆里的画面：人、环境、生活。那个年代，人们劳作的一切、收获的一切都是国家的，而我的收获却是那个年代的本真和快乐。
1994年我成为一家报社的摄影记者，之后又在其它报社工作过。其间，中国经历了快速的社会变革，很多社会矛盾如社会发展中的不公、扭曲的人性、需要祈求正义的人等等也开始进入我的镜头，人们都希望媒体给予他们关注，因为媒体是化解社会矛盾的一股力量。起初，我积极努力地去做真相的采访者，希望能帮他们化解这样的矛盾。但是，我逐渐发现摄影解决不了这样的矛盾，甚至还把自己陷入到痛苦当中。于是，我开始选择逃避或者说被逼迫着逃避，让自己脱离新闻图片去寻找另外一种民本的、平和的拍摄。我的拍摄开始转向人文故事、常见的百姓生活场景等，让观者从这些民众本真而平凡的图片中去品味人的生存精神。有的被摄者被我跟踪拍摄了十几年，这期间，他们的生活随着社会发展发生了很大变化。但他们为生活努力的精神没有变，那就是活着、生存着、追求着、矛盾着。或许人类对生存本身的努力就是进步。他们的努力体现到社会就是价值，价值的交换就是生活和社会的变化。
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我惊奇地发现：中国的城市是一样的，中国的食品是一样的，中国人的穿着也几乎一样，中国的乡村建筑也在逐渐地趋同，一样的东西太多，不一样的是人的精神和生活方式。翻看、整理二十多年来拍摄的图片，回到我拍摄的图片当中，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逝去的年代，既是在回忆、又是在享受，在微醺的醉意中找到了本是生活的一点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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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维亚天空之境，五个女孩的跃起就像几粒尘埃，在天空之境上被反射到了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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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约塞米第半月山，这是摄影家亚当斯拍摄“月升”的地方，后来的摄影家再也没有拍出像他作品那样有价值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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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复活节岛上一群鸟儿飞过这些有几百年历史的石像，生命的轮回有时候仿佛就是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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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哈马群岛一年一度的圣诞和新年狂欢，华丽的色彩是这个国家人们盛装时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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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巴哈马群岛一年一度的圣诞和新年狂欢，每一个部落都会有不同的彩妆演出以纪念亚特兰蒂斯这个远古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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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圣地亚哥大教堂，一位女士把她的手链放在圣水前进行洗礼，希望此举能给自己带来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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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摄于法国巴黎圣母院门前。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有钱的情侣开始在度蜜月的时候选择国外旅行，一些婚纱摄影公司看到了这个机会，就组织了这一类的蜜月旅行团，通常配备专门摄影师跟随新人拍摄。中国经济的发展会很快催生一些赚钱的新项目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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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南锣鼓巷时常有三轮车出现，京城虽说是最繁华的地方，可是老百姓的生活还是最实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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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80年代的女青年，那个青涩的年代让人留恋，照片中的女青年现在已经是53岁的退休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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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北京潘家园市场，一个造神像的人把他们家打造的神像拉来卖钱，车上绳捆索绑的神像静候有人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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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有时候是很顽固的，即使神像被毁，但是信神的人依然来此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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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乡村庙会上，一个老人托着他的孙子在台下看戏，现在戏剧也只有老人们在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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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村里一条泥泞的小路，一辆桑塔纳轿车使足了劲也没有冲过去，只好在老牛的牵引下才得以突出泥塘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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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织布机前，一个女童在学习织布，这样的织布机目前在乡村已经不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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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的乡村里生活依然在持续，原始的美食是一种困境中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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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大山里的一所小学里，孩子们的午饭就是一碗很稠的棒子面粥，吃了就能活下去，人活着就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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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东方红小学是一座希望小学，孩子们在跳橡皮筋，这里是《东方红》歌曲作者李有源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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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11月，河南乡村里几个赶集的农民带着自己在集市上买的东西回家，大铁锅是家中必备的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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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恩施一位男子，带着自己的孩子走出大山去城市打工生活，现在中国的乡村基本上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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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季天气最热的时候，河南新野的耍猴人带着猴子在河里洗澡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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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河南新野的耍猴人在北京丰台站准备扒火车前往东北耍猴卖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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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一个放牧的小女孩，在孩子眼里，生活永远都充满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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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缅甸边境上的一个哈尼族少年背着他的弟弟，这里的孩子们很难在18岁前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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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拉萨米日琼寺的尼姑在学习经文，她们两个都是8岁出家。科学家说过：“物理的最后是哲学，哲学的最后是宗教”。宗教和出行有时候一样让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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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拉卜楞寺一个学经的小喇嘛，后置闪光的拍摄让画面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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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巴列维王宫外面遇见的一个波斯女孩，很漂亮。在伊朗大街上美女如云，感觉个个都可以做电视节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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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乡村里，四个光头男孩在玩耍。夏季时给孩子们剃一个光头可以防止他们长痱子，还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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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陇县，一个长得像布娃娃的小女孩在注视着我这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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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乡村的教室里，面对我的镜头，孩子们充满了好奇，照相对他们来说也许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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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源头四个藏族孩子，他们基本上很少见到外人进来，这里一天可以出现四季的气候，雪后就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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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奇台西地镇桥子学校拍摄，拍摄结束后孩子们要求用我们的相机玩玩，好吧，那就让他们试试。我们几个摄影师的七台相机都给孩子们拿去拍摄了。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是第一次摸照相机，他们之前对相机的印象来自别人给他们拍摄。拿着相机的孩子们欢呼着、兴奋着，用这个新鲜的工具对着我们、对着同学轮换着拍摄。孩子们的面孔在他们拍摄的画面里是那么阳光、纯粹，完全没有了内向、羞涩和不知所措。即使是同一个人，在面对我们这些外来人的镜头，和自己熟悉的人面前时，表现是多么地不一样。在我们照相机里，他们总是生硬的、怯怯的，还有着那么一丝恐惧。可是当自己的伙伴把照相机对准他们的时候，他们笑得多么从容！ 相机是什么？如果我们是在一个村子把相机交给孩子们会怎样呢？他们会拍出什么意外的视觉图片吗？这是一个值得我们这些习惯用排除法拍摄的摄影师们思考的问题。
摄影师：马宏杰
至今任《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图片编辑。
编辑：菜鸟、Jianping Yang、远山
主编：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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