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去去千里烟波 暮霭沉沉楚天阔
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审美赏析
我们都知道有这样的说法：“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这里说的就是北宋时期的柳永及其词作。文学史上说，柳永的词盛行于市井巷陌，具有生活化、情感化和语言的通俗化等特点。这首《雨霖铃》就是词人柳永的代表作之一，也体现出柳永词的特点。《雨霖铃》原为唐教坊曲。相传唐玄宗躲避安禄山叛乱而逃往蜀州，当时连绵大雨（霖雨）多日，在栈道中听到了铃声，为悼念杨贵妃，便作此曲。后柳永借此作为词牌名，又名《雨霖铃慢》（分上下两阕，一百零三字，仄韵）。这首《雨霖铃》表现词人离京南下时在长亭送别的情景。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起首“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三句写离别时候的景象，特别突出了地点（“长亭”）和节序（“寒蝉”喻指秋）。“骤雨”即阵雨。据《礼记·月令》记载：“孟秋之月，寒蝉鸣。”可见时间大约在农历七月。这里，词人选取了“秋”、“晚”、“长亭”、“雨”、“蝉”几个意象，描绘出在暮色中，骤雨寒蝉的送别氛围。词人是从听觉（“寒蝉”）和视觉（“骤雨初歇”）的角度来写，把所见所闻及其自己感受（“凄切”）表现出来，营造出凄凉伤感的境界。词句在的“长亭”（包括“短亭”）是送别的地方，在古代诗词中，往往代指送别。“晚”是送别的时候。在古代送别时间往往都在下午或者傍晚。词人把“长亭”和“晚”结合在一起。不但表明了送别的时间和地点，而且更形象地传达了离别时凄凉之感。
接着“都门帐饮无绪”一句，语出江淹《别赋》中的“帐饮东都，送客金谷”。“都门帐饮”意思是说，在京都郊外搭起帐幕设宴饯行。“无绪”即没有情绪，无精打采的样子。这句是说，他的恋人在都门外长亭摆下酒筵给他送别，然而面对美酒佳肴，词人毫无兴致。可是“留恋处、兰舟催发”，“兰舟”对船的美称。词人在这里把“留念”与“催发”对举，不舍离去，却兰舟催发。于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二句。“凝噎”即悲痛气塞，说不出话来。如果从描写的角度来看，这是对人物放大描写，着力于词人的内心世界的揭示，但词人用通俗的语言，不但描绘了逼真形象，而且表现了真挚的感情。词人在“竟无语凝噎”中却唱出了“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原来，不仅仅是离别时的忧伤，还有离别后两地分离的惆怅。词句中的一个“念”字很妙，在这里不但表现出词人心里的活动，而且上承“凝噎”，下启“千里”。而在“念”字之后的“去去”二字又是叠用，不但表示行程之远，更加显示出激越的声情。“千里”道出离别后路途遥远，天各一方，因而说“暮霭沉沉楚天阔”。“暮霭”即傍晚的云气。“沉沉”即深厚的样子。“楚天”即南天。古时长江下游地区属楚国，故称。前句的“烟波”前加“千里”，这句的“暮霭”后用“沉沉”陈述，表现出分离后凄迷之感，同时也强调了恋人分手时难舍的境况。
下片词人则宕开一笔，先作泛论。“多情自古伤离别”就是说伤离惜别，自古皆然，并不自我始。接以“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来表示当时冷落凄凉的秋季，离情更甚于常时。这里，“清秋节”回应首三句，前后照应，而冠以“更那堪”三个虚字，则加强了感情色彩，比起“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来说，以景寓情更为明显、深刻。“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三句接上句而来，是想象，是虚写。想象到在一醉方休之后，酒醒梦回，却只见习习晓风吹拂丝丝杨柳，一弯残月高挂柳梢头。这里，词人没有直接抒情，而是采用了“寓情于景”的写法，表现出离别后身在他乡时，生活的凄清，人情的冷落的凄凉之感。而“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点出离别时冷落，是实写。“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经年”即一年又一年的意思。“风情”指男女恋情。这里是说，他们相聚之日，每逢良辰好景，总感到欢娱，可是别后相聚就难，即是有良辰好景，也引不起欣赏的兴致，只能白白地增添怅惘而已。从词的上下片来看，这里的“此去”二字，照应上片“念去去”，而“经年”照应“今宵”。这样，前后相照，不但表意严密紧凑，而且使词在时空上得到推进和延伸。最后说：“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是的，如此多情，分别之后，各在天涯，心中这份情感又向谁倾诉，想来更为孤苦忧伤。词人以问句归纳全词，不但直露离别之后的痛苦，“卒章显志”志更深，而且引发读者思考，回味无穷。
总之，词人通过长亭送别（词人离京南下）的情景描写，抒发了离愁别绪之情。在艺术手法上，这首词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首先，注重铺叙、白描、点染手法，形象而生动地描绘了环境极其人物情态。其次，虚景实景结合，情感层层推进，给人以无尽的想象空间，让人回味无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