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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一生拚与艰难缔造”

时间:2019-09-13 23: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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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一生拚与艰难缔造”

生死肝胆两昆仑

1905年夏,安徽芜湖长街科学图书社楼上,三个满腔热血的年轻人,虚龄二十八岁的吴樾、二十七岁的陈独秀与二十五岁的赵声,正在密议刺杀清朝重臣铁良。据赵启騄《赵声革命事迹》,赵声与吴樾“互争北上任务”,吴樾问:“舍一生拚与艰难缔造,孰为易?”赵声答:“自然是前者易而后者难。”吴樾道:“然则,我为易,留其难以待君。”“议遂定,临歧置酒,相与慷慨悲歌。”

这是中国近代史上最动人心魄的对话之一,读来当浮三大白。今人也许难以想象,百年前的国人,何以对死亡无所畏惧,视捐生喋血为人间快事;与此相应的生死难易之辩,如天方夜谭,更不可及。

吴樾与赵声之争,古时不乏先例。最著名的一则,当属程婴杵臼的故事。杵臼即公孙杵臼,晋国官员赵朔的门客,为了保护被政敌追杀的赵朔遗腹子,他与友人程婴设计,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据《史记·赵世家》,公孙杵臼问:“立孤与死孰难?”程婴答:“死易,立孤难耳。”公孙杵臼道:“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彊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这段对话,成就了千古流传的戏剧《赵氏孤儿》。

程婴杵臼的形象与选择,随时间沉淀,渐渐化作一种范式或楷模。戊戌政变爆发之后,谭嗣同为了说服梁启超逃亡,遂有言:“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今南海之生死未可卜,程婴杵臼,月照西乡,吾与足下分任之。”中国先贤则言程婴杵臼,外国先贤则言月照西乡。月照和西乡隆盛都是日本维新志士,有感于国运沉沦,一同蹈海,不过西乡隆盛被救活,才显出生死之别,二人之间,并无荡气回肠的生死难易之辩,与程婴杵臼可比性不大。此外需要注意,谭嗣同之言,出自梁启超所作《谭嗣同传》,有一定杜撰成分。读过谭嗣同《仁学》的朋友自能判断,“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之说,不像谭嗣同的口吻,与其反对君主专制的政治思想决然相忤。我以为谭嗣同从容赴死,与光绪皇帝几无关系,甚至谈不上以流血献祭戊戌变法,也许恰恰相反,他祈望以一死唤醒国人,提示改革之不可行与革命之必行。倘若这一推论成立,结合梁启超后来言行,可知这二人同样不能比肩程婴杵臼:程婴与公孙杵臼,无论生死,方向同一,梁启超与谭嗣同则不然,生者已经背叛了死者的遗嘱(《仁学》)。

吴樾(1878-1905)

由此足见生死难易之辩,最大意义在哪里。如吴樾绝笔所云:“人之生死亦大矣哉!盖生必有胜于死,然后可生;死必有胜于生,然后可死。可以生则生,可以死则死,此之谓知命,此之谓英雄。”说白了,死不是一种放弃,而是为了维护更多人的生存,正如生不是一种幸存,而是为了捍卫更多人的死亡。换言之,死不是为了死,正如生不是为了生,生死之上,还有更崇高的事物,可以称之为道义,可以称之为理想,可以称之为信仰,它们高于生命,同时证成了生命的价值。在此,生与死的方向必须一致,死者以其慷慨激昂,见证了生者的坚忍;生者以其忍辱负重,见证了死者的壮烈;假如南辕北辙,背道而驰,那么生与死的意义皆被摧毁。

生死既然一体化,难易之分,则不在生死本身。死亡,如与汝偕亡、引刀成一快,需要的是勇气;生存,如日拱一卒、十年磨一剑,需要的是毅力。无论杀身成仁的勇气,还是坚忍一心的毅力,对惯于苟且、善于犬儒的普通人而言,都可望不可即,可遇不可求,一样艰难,不分高下。

按我的理解,生比死更难,除了生者必须承担“立孤”、“艰难缔造”的事业,更在于,死者为生者而死,终归是一死了之,生者为死者而生,他的生命,便不再属于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三个人,甚至七万人,如《琅琊榜》里的梅长苏,他背负的东西,已经超出了生命的范畴。

生死难易之辩,还隐藏了友情的温度。就“舍一生拚”而言,吴樾已经预料,赴京行刺将是一去不返的必死之旅,为了保全更年轻的赵声,遂以“艰难缔造”相激励,“某为其易,君为其难”,这一比,对方则无由推辞。观摩二人对话,可知什么叫肝胆相照,什么叫义薄云天。其故事之动人,正在于此。

赵声(1881-1911)

吴樾进京之后,适逢预备立宪拉开序幕,于是把刺杀对象从铁良换成了“分赴东西洋各国,考求一切政治,以期择善而从”的载泽、戴鸿慈、徐世昌、端方、绍英等五大臣。光绪三十一年八月二十六日(1905年9月24日),他怀揣自制炸弹,行刺五大臣于北京正阳门车站,虽致载泽、绍英受伤,自己却当场殉节。“大好头颅拚一掷”,求仁得仁,痛哉快哉。六年后,赵声因广州起义失败,碧血横飞黄花岗,浩气流荡五羊城,“既愤此役之挫败,复痛战友之牺牲,抑郁悲伤,一时并集”,以至忧愤成疾,于宣统三年四月二十日(195月18日)病逝于香港,未能望见民国的晨曦。他在死前勉励同志:“吾负死难诸友矣,雪耻唯君等。”并吟杜甫诗“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倘若“死难诸友”包括六年前牺牲的吴樾,此刻赵声的心境一定无比黯淡:其命运同样是“舍一生拚”,而非“艰难缔造”(从性情上讲,赵声与吴樾一样,都是为气任侠的热血男儿,不以坚毅见长,适宜“舍一生拚”更甚于“艰难缔造”)。

吴樾与赵声争辩生死难易,还有一个旁观者,即彼时还叫陈干(乾)生的陈独秀。这三人互为生死之交,赵声和吴樾相识,“双擎白眼看天下,偶遇知音一放歌”(赵声赠吴樾诗),正源自陈独秀介绍。行刺之前,吴樾把《暗杀时代》、《意见书》等文稿托付于张啸岑,嘱咐道:若其死后,万一无法发表,或者交给杨笃生,或者交给陈独秀。后来果然辗转到陈独秀手中,陈氏将其寄往日本东京,最终刊载于《民报》临时增刊天讨号上。19,陈独秀作《存殁六绝句》(19春定稿),第一首便写赵声和吴樾这两位挚友:“伯先京口夸醇酒,孟侠龙眠有老亲。仗剑远游五岭外,碎身直捣虎狼秦。”并标注“存为丹徒赵伯先,殁为桐城吴孟侠”。只是他不曾想到,一年过后,赵声便成殁者,相从吴樾于地下,残余他一人,继续在酷寒的世间“艰难缔造”。

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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