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西门庆奸情的缘起和北宋城市规划及建筑形式的关系
李淳古建与人文 -01-04
前些日子在研究古建的过程中，有时也觉得那些现存可见的殿堂楼阁过于肃穆庄严了，太端着。营造法式记录的也都是官式建筑构造，至于民间的景象，仍然不得而知，于是有从古典文学中采撷一鳞半爪的想法。红楼当然不能放过，甚至水浒也值得玩味推敲。最近在和同事聊天的过程中偶得一题《潘西奸情的缘起和北宋城市规划及建筑形式的关系》。玩笑之余，觉得有点意思。
关于这段书，原文是这样的：
又过了三二日，冬已将残，天色回阳微暖。当日武大将次归来。那妇人惯了，自先向门前来叉那帘子。也是合当有事，却好一个人从帘子边走过。自古道：“没巧不成话。”这妇人正手里拿叉竿不牢，失手滑将倒去，不端不正，却好打在那人头巾上。那人立住了脚，意思要发作；回过脸来看时，却是一个妖娆的妇人，先自酥了半边，那怒气直钻过“爪哇国”去了，变坐笑吟吟的脸儿。这妇人见不相怪，便叉手深深地道个万福，说道：“奴家一时失手。官人疼了？”那人一头把把手整顿头巾，一面把腰曲着地还礼，道：“不妨事。娘子闪了手？”却被这间壁的王婆正在茶局子里水帘底下看见了，笑道：“兀！谁教大官人打这屋檐边过？打得正好！”那人笑道：“这是小人不是。冲撞娘子，休怪。”那妇人也笑道：“官人恕奴些个。”那人又笑着，大大地唱个肥喏，道：“小人不敢。”那一双眼都只在这妇人身上，也回了七八遍头，自摇摇摆摆，踏着八字脚去了。这妇人自收了帘子叉竿入去，掩上大门，等武大归来。
众所周知，这段故事发生的时间是在北宋末年，地点是在阳谷县。宋代的城市规划与之前各朝代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前，是以一个“闾里”为一个居住单位，实行里坊制，有坚固的坊墙进行内外分隔，宵禁之后，坊门定时关闭。宋代以后，打破了里坊制，不设坊墙，统一管理。因此，即便西门庆和潘金莲两家离得比较远，也还是很有机会邂逅的。另外，宋代之前，城市一般都有东西二市，商业活动仅限在“市”内进行，宋代以后，经济发展迅速，“市”的概念也被打破了，手工作坊也逐渐兴起，自产自销。一般居住区和商业区混杂在一起，自家的住房开开门就是买卖门脸儿。再加上又没有坊墙的限制，潘金莲和西门庆认识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但是小说的作者施耐庵是元末明初人，虽然元朝前后仅不过百年而已，但是也难保证明代的城市能够百分之百地还原宋代景象。那如何了解北宋时期地城市景象呢？目前最直接的史料可谓是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该画作描绘的是北宋汴京及忭河一代的城市景象。但是它对于还原阳谷县的面貌有多大的参考价值呢？
阳谷县北宋隶属东平府，东临京杭大运河，地理位置优越，而且从水浒传中可以得知，当地处处酒旗飘扬，市肆不绝，工商业还是比较发达的。虽然繁华程度比不得汴京，但基本的城市格局应该是类似的。而且阳谷县紧邻河南，距汴京相去不远，料想民居形式也大体相同。清明上河图中，汴京当地民居为典型抬梁木构，类似后世的硬山搁檩还没有发展起来。而且北方民居一方面为了与官式建筑区别，另一方面出于保温的功用，一般也仅为一层。民居大都不施斗拱，因此出檐并不深远。由此一来，所谓“帘子”的遮阳挡雨的作用就极为重要了。清明上河图中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用叉竿支起帘子。因此潘金莲失手滑落叉竿打在西门庆的脑袋上是完全有可能的，这个情节设置得非常有说服力。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真实的情况和影视剧中所展现出来的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这个差距就在于一个是在楼下，而另一个是在楼上。真实的情况就如小说原文所描述的那样，是潘金莲到门口插帘子，叉竿滑脱了手，打在了西门庆的脑袋上。西门庆“回过脸来看时”，而不是抬起头来看。但是影视剧中的情节设置倒是使得空间层次更为丰富了，一定程度上拉大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倒增强了艺术效果，将错就错倒也算是无心插柳。
影视剧中的窗户，都是后世才常用到的支摘窗，而北宋明显大都是直棂窗或槛窗。这也是情节需要而不得已的特别设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