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永平
图：红艳
立秋了，秋送爽，菊花黄。稻谷黄了，快到了收割的季节了，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小时候，麦忙假在生产队拔稻秧插稻的事了。
那时候，大田还没有承包，大伙儿干活比较散漫，但拔秧却是按工计酬的。一公尺一个公分，多劳多得，而且只要参加，不论干多干少，中午饭生产队管。所以，大伙儿都乐意干。
生产队在路边靠近水沟的柳荫树下支一口大铁锅，负责做饭的桂友老爹用水沟里的水淘米，也不管干净与否往大铁锅里一到，盖上盖子，用树枝柴草“噼里啪啦”就烧开了啦！做成满满一大锅说稀不稀说稠不稠的米饭，那饭喝不动，用筷子又挑不起来，我们管这米饭叫“二抹头”。
饭做好了，桂友老爹站起身来，扑打扑打身上的草木灰，拽下搭在脖子上的黑乎乎已不见本色的毛巾，在刚刚舀水做饭的水沟里洗一把，往脸上、背上、肚皮上乱擦一气。大概水凉的缘故，嘴里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然后坐在自己的一只鞋子上，从腰后把拴在腰带上的旱烟袋拿下来，装上小布袋里的自己种的烟叶剪成的丝，“啪嗒啪嗒”抽了一袋旱烟，往另一只鞋后跟磕磕，站起身来，把手往腰上一叉，两腿分开，往上一提气，大吼一声“开饭喽！”
分散在秧田里的人们纷纷往这边靠拢过来，每一家自然而然围成一堆，往地上铺一块席头或者塑料布，摊开从家里带来的萝卜干、黑咸菜，家境好一点的带着干烤鱼炒辣椒、咸青皮，辣椒炒鸡蛋。卷起一张张煎饼，就着大蒜瓣，香喷喷的吃将起来。
随后各人拿着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器皿来到大锅前，桂友老爹给盛上一勺又一勺，贪心一点的为了省自家的干粮就光喝那稠不稠稀不稀的“二抹头”。半小时后，赶活儿的人已陆续走向秧田里。渐渐的缓过劲来的人们也各就各位忙乎起来。
一条小青蛇昂着脑袋贴着水面飞快的迎面游来，嘴里“嘶嘶”发声，不论胆大的胆小的纷纷跳开去，待水蛇游远了，大家你叫我嚷的:“亲娘来，心吓掉了！”
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来回不停的拔着，一手一小把，两手的放一起正好扎一把。在水里来回涮着，把泥涮干净。有的沾着水在小腿上摔打，把秧苗根上的稀泥摔掉，插秧时可以快速分成一小簇一小簇，提高插秧时间。涮秧苗时有时会甩邻近的人一身，姐妹们会相互打趣:“瞧你，大花脸，慢得像绣花似的。”“吆喝！谁像你，手爪子快得跟狗抓篱笆门似的。”大家嬉闹着，情绪高的很。
傍晚，该回家的时候，腰酸的直不起来，腿在泥里踩进拔出的，疼的挪不动步，手指泡的惨白，上面一个个麻点，比“雨巷诗人”戴望舒的那首《手指》诗里药水浸泡的断指好看不了多少。
天近黄昏，晚风习习，晚霞在西天树梢上露着酡红。该回家了，从泥水里拔出小板凳，在水里洗干净，洗净手脸，带着一身的泥水与疲惫回去。想一想，宋朝王观笔下那些春游的姑娘在浊浆溅湿罗袜时的那种“东风巧，尽收翠绿，吹在眉山”的情景，她们实在是太矫情。本姑娘走在回家的路上，脑袋因长时间低头拔秧，累的晕乎乎的，嘴唇也跟火烧似的难受。难怪小姐妹雨花说:“瞧你，嘴唇红得腻歪人，跟吃过死孩子似的！”
整个麦假过去，我增长了干活的经验，体会了稼穑的辛苦。有的同学一麦假下来晒黑了，我的皮肤却依然白皙细腻，妒得那些同学说我麦假肯定没干活，我不屑同他们争辩，从鼻子里哼一声:“酸葡萄。”干活不知道戴草帽，笨蛋！
现在到外地生活几十年了，想想一起拔秧苗的小姐妹们，不知怎么样了，大家都各奔东西为人妻为人母了，有的已经故去了，当年拔秧种稻的水田已经变成了公园，成了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地方。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啊。
秋风起，树叶黄，想起少年时代拔稻秧的事儿，不觉泪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