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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网专访龚鹏程:从阳明心学看儒佛互参

时间:2019-01-04 00:4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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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网专访龚鹏程:从阳明心学看儒佛互参

【导 语】何为“致良知”?“平常心”又是什么?发展了四百年的阳明心学,与佛儒文化有何关联?儒、释、道三家又将如何会通?7月21-22日,由池州市阳明书院、凤凰网国学频道联合主办,九华山大觉禅寺承办的“禅与中华文化”九华山公益论坛在安徽池州举行。着名文化学者、世界汉学研究中心主任、龚鹏程基金会主席龚鹏程先生应邀出席,与中国书院学会会长朱汉民,凤凰网副总编辑侯春艳,池州市阳明书院院务委员会主席余临以及书院主要发起人、九华山大觉禅寺住持宗学法师、池州学院教授尹文汉、凤凰网国学频道主编柳理等,共同为池州市阳明书院揭牌。龚鹏程先生以“儒释道会通与禅的活化”为题作主旨发言,阐述儒释道之间关联,以及禅与中华文化之融通。7月22日上午,龚鹏程主讲阳明讲堂第一期,围绕“‘平常心与良知’:从阳明心学看佛儒互参”展开。

阳明讲堂第一期,龚鹏程先生主讲“‘平常心与良知’:从阳明心学看佛儒互参”。以下为讲座实录:一、说因缘

(一)《龚鹏程述学》:我祖籍江西吉安。吉安在宋元明清时期,文风鼎盛,是出欧阳修、文天祥的地方,邦人颇以此自励,自许为“文章节义之乡”。书院以白鹭洲最着名,建于南宋淳祐元年,与庐山的白鹿洞、铅山的鹅湖、南昌的豫章齐名。祀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朱熹六贤,乃程朱学脉。

至明朝,王阳明的学问主要也在吉安这一带发展,称为“江右王学”。当时我乡青原山讲会之盛,震动天下。山乃禅宗七祖青原行思的道场。禅门五家,曹洞、云门、法眼皆出于此。潙仰、临济虽出于南岳怀让,而其实也在吉安宜春这一代发展起来,故为天下禅门宗源。阳明也在此建有书院(我回乡勘址,倡议重建,现已竣工)。明末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晚年出家为僧,称药地大师,亦住在这里。

明正德年间(1506—1521)庐陵知县王阳明于青原山讲学;嘉靖年间(1522—1566),在净居寺旁创青原会馆。清道光十九年(1839年)吉安知府鹿春如,又在青原山待月桥北侧建阳明书院。

(二)明弘治十四年(1501),王阳明初上九华山,曾夜宿无相、化城等僧寺,又寻访道士蔡蓬头和地藏洞异僧。正德十五年(1520)在平定宸豪之乱反受陷害之际,再访九华,率弟子在山上住了一月有余。与山僧朝夕相聚,唱和对弈,谈禅打坐,与和尚周经更结为知己,东崖石壁上至今留有其手书《赠周经偈》。在此一年之后,他提出“致良知”的学术宗旨。

(三)马祖道一,今四川什邡马祖镇人,先在今江西临川弘法,又至虔州(今江西赣县)的龚公山(今名宝华山)宝华寺弘法28年。唐大历(768—779)间,到洪州(今江西南昌)开元寺(今佑民寺)说法,四方云集,号“洪州禅”。曾主张“道不用修,但莫污染。……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谓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无凡无圣。……只如今行住坐卧,应机接物,尽是道。”

二、定宗旨

(一)判教:大小乘、空有宗、天台华严

1.佛教自出现以来就处在争议和分裂中,分而又分,到了不可复合的地步,就想办法用一个架构来安置各种佛教。大小二乘、空有双轮、真空妙有等等,都是如此。佛经译述到中国以后也一样,师法各异,不免分歧。南北朝间,分宗判教最着名的,有十家,所谓“南三北七”。“南三”是:一、虎丘山岌师,二、宗爱法师,三、定林柔次二师,这三家在南朝。“北七”是:一、北地师,二、菩提流支,三、佛驮三藏、光统,四、护身自轨大乘所用,五、耆阇凛师所用,六、北地禅师,七、北地禅师。2.南岳慧思禅师出,勘同经论,立天台教观。其后智者大师,承南岳的衣钵,尊崇《法华经》,用“五时八教”判释一切。五时是:华严时、阿含时、方等时、般若时、法华涅槃时;八教是:藏、通、别、圆,顿、渐、秘密、不定。五时是从竖的方面说,把佛教分为五个时期;八教是从横的方面说,分成八种教义。而八教中,顿、渐、秘密、不定四教,是说教时所用的仪式,称做化仪四教;藏、通、别、圆四教,是教法中所含有的义理,称做化法四教。

3.华严判教,创于杜顺,成于贤首。一、小乘教。但说我空,不说法空,如四《阿含》等。二、始教。为始入大乘者而设。分空始教和相始教二门:空始教明一切皆空,相始教明万法唯识。三、终教。发挥真如平等之理,说一切众生皆得成佛。四、顿教。不立修行之阶位,理性顿彻,解行顿成,故名顿。五、圆教。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性相圆融,事理无碍,故名圆。见《华严经疏》。

4.晋末判别经教者有十八家,唐后大众共依者,唯天台、贤首两家。禅宗后起,属于哪一位置?禅宗这个分支,在印度不存在。达摩禅师在印度的支派也并无记载,禅宗从达摩到四祖僧璨都修习《楞伽经》,到五祖弘忍才提到《金刚经》。如依《金刚经》,则属圆教,但只是大乘初学,因本经说: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这是始教的教义,这个菩萨是大乘圆教初住位菩萨。同样,密宗也有应属于哪个位置的问题。

(二)分宗:禅与禅宗、佛教与禅宗、教内与教外、南与北、禅宗五家七宗

1.目前通行的讲法:临济宗、曹洞宗、沩仰宗、云门宗、法眼宗等五家,加上由临济宗分出的黄龙派和杨岐派,合称为七宗。

2.据圭峰宗密之《禅源诸诠集都序》所载,唐代之禅宗教派共有洪州、荷泽、北秀、南侁、牛头、石头、保唐、宣什(念佛门禅)、惠稠、求那、天台等诸派;宗密之《圆觉经疏抄》又举出北宗禅、智侁禅、老安禅、南岳禅、牛头禅、南山念佛门禅、荷泽禅等七宗;宗密之《拾遗门》又另作分类,计有牛头宗、北宗、南宗、荷泽宗、洪州宗等五家。宗密所谓之‘五家’‘七宗’自不同于后代禅宗所称之五家七宗,此因宗密所处之时代,及其自身属于荷泽宗,故所见禅宗教派亦不同于后世之禅宗说法。3.大乘非佛说、禅宗非佛教、胡适禅学案胡适:“中国禅并不来自于印度的瑜珈或禅那,相反的,却是对瑜珈或禅那的一种革命。”铃木大拙:“像今天我们所谓的禅,在印度是没有的。中国人的那种富有实践精神的想象力,创造了禅,使他们在宗教的情感上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三)异同:阳明学自诞生以来,一直和禅有着奇怪的关系,同而异、异而同。1.阳明之开悟:“圣人之道,悟性自足”,与慧能大师的开悟:“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似无二致。致良知,与明心见性,越看越像。 心学讲在事上磨练。禅宗讲,禅就是吃饭睡觉。有差别吗? 晚明人批判泰州学派有狂禅之弊,如果不是禅,又何来狂禅一说呢?王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圣人,只需要在心上用功,把私欲扫除,便可成为圣人。弟子问:怎么个心上用功?王说:你的心能知是非善恶,一个恶念发动时就克掉它。一个善念流行时就保持它。弟子说:您这不就是禅宗吗?王说:不一样,禅宗说人人都有佛性后就枯坐,什么都不管了。而我说了在心上用功后,必须去实践。弟子说:这还是朱熹说的格物致知啊?王说:不一样,朱熹说的是通过实践去寻找真理。而我认为,真理已经在我心中,我去实践,只是去验证而已,最终目的是磨练我的心。………好像越说越说不清楚。

2.传习录第124条:萧惠好仙释。先生警之曰:“吾亦自幼笃志二氏。自谓既有所得,谓儒者为不足学。其后居夷三载,见得圣人之学若是其简易广大。始自叹悔错用了三十年气力。大抵二氏之学,其妙与圣人只有毫厘之间。汝今所学,乃其土苴。辄自信自好若此。真鸱鸮窃腐鼠耳”。惠请问二氏之妙。先生曰:“向汝说圣人之学简易广大。汝却不问我悟的。只问我悔的”。惠惭谢。请问圣人之学。先生曰:“汝今只是了人事问。待汝辨个真要求为圣人的心来与汝说”。惠再三请。先生曰:“ 已与汝一句道尽。汝尚自不会”。

三、致良知《孟子·尽心上》:“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大学》有“致知在格物”语。王守仁认为,“致知”就是致吾心内在的良知。良知人人具有,个个自足。“致良知”就是将良知推广扩充到事事物物。“致”本身即是兼知兼行的过程,“致良知”就是知行合一。“良知”是“知是知非”的“知”,“致”是在事上磨炼,见诸客观实际,在实际行动中实现良知。整体讲法,不脱孟子“扩充本心”说。《孟子·尽心上》:“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尽,扩充;心,指所谓天赋的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知性,指认识所谓天赋给人的本性,即仁义礼智“四端”所显现者。故阳明四句教“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是整体的,不能割裂开来看。良知不是本体,是“四端”之心;心意既动,接着格物,就是致良知了。阳明《答顾东桥书》强调:“区区格致诚正之说,是就学者本心、日用事为间体就践履,实地用功,是多少次弟、多少积累在,正与空虚顿悟之说相反”,亦是此意。四、平常心

1.平常心是道。最早是马祖道一提出来的。从南泉普愿传到赵州从稔手上,更是发扬光大,成为标志。学人向赵州从稔问道时,他常常就顺手从眼前的平常事物拈来回答,着名的公案例如:僧问:“学人迷昧,乞师指示。”赵州云:“吃粥也未?”僧云:“吃粥也”赵州云:“洗钵去!”其僧忽然有省悟。又,僧问:“万法归一,一归何所?”赵州云:“老僧在青州,作的一领布衫重七斤。”其他像吃茶去、大道通长安都是脍炙人口的禅语。但这样问东答西,或感觉是叫人当境即是,不必用心,就是平常心吗?无门慧开诗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是不是放松心情,自然自在就好?2.近年最有名的平常心故事:1965年日本围棋第四期名人战决战,吴清源唯一弟子林海峰竟取得了名人挑战权,并且一鼓作气,以四比二的战绩,将日正中天的坂田荣男赶下了名人宝座。二十三岁的名人不但在当时是破天荒的大事,而且一直到今天也依然是一个没有被打破的纪录。而其中最关键处,是第一局失败,要在去冲绳岛进行第二局挑战之前,他去求老师指点迷津。吴清源给了他三个字:"平常心"。”吴清源当时用日语念出这三个字,林海峰认为这是日语中很浅俗的一句话,意思一听就懂,但却不明白这句话与棋道有什么关系。吴清源向他解释说:“你不可太过于患得患失,心情要放松。你今天不过二十二三岁年纪,就有了这样的成就,老天对你已经很厚很厚了,你还急什么呢?不要怕输棋,只要懂得从失败中吸取教训,那么,输棋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今天失败一次,明天便多一分取胜把握,何必怕失败呢?和坂田九段这样的一代高手弈棋,赢棋、输棋对你都有好处,只看你是否懂得珍惜这份机缘。希望你保持平常心情,不要患得患失。”

3.这种平常心,当然也有作用,但只是在一切环境当中不起分别执着(一相三昧),在一切行为当中不起分别执着(一行三昧)“若于一切处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爱,亦无取舍,不念利益成坏等事,安闲恬静,虚融淡泊,此名一相三昧,于一切处,行住坐卧,纯一直心,不动道场,真成净土,此名一行三昧”。许多公案讲的都属于这种情况。例如有个学僧请教长沙景岑禅师:“什么是平常心?”回答:“平常心就是要睡就睡,要坐就坐。”那个僧人说:“弟子对此理解不了。”禅师进一步说明:“你感到热就去纳凉,感到寒冷就到暖和的地方去暖和!”赵汝鐩“笠戴天童雨,鞋穿雪窦秋。平常心是道,莫更问人休”云云,也是如此。但这种平常心,跟闲汉有何区别?偏重放下、不执着、安坐现实的一面,其实正是王阳明所批评的。4.平常心,不只是这样!马祖道一说的,乃是两句:“即心是佛,平常心是道”,两者是一整体,不能割裂来看的。故《景德传灯录》记载:(马祖道一)一日谓众曰:“汝等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达摩大师从南天竺国来,躬至中华,传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开悟。……心外无别佛,佛外无别心。……若了此心,乃可随时着衣吃饭,长养圣胎,任运过时,更有何事?用《楞严经》来解释即是“一切众生,不成菩提及阿罗汉,皆由客尘烦恼所误。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失于本心,为物所转。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这几句,表达的才是“平常心是道”五、两圈中交集的部分及争议:(明心见性、本心、真心、佛心、如来藏自性清净心、良心)禅宗在近代引起了一个重大争议,争议的核心是佛性思想。禅宗说人都有佛性、众生平等。所以人只要明心见性,便可以立地成佛,这是《六祖坛经》的核心思想之一。所谓佛性,我们也把它称为如来藏性、如来性或者觉性,指佛陀的本性,这是我们中国佛教界对佛性的一般理解。有些时候,我们又把它称为心、本性、法性、真如等等。我们最早讲人皆有佛性、人皆可成佛,是从竺道生开始。当时他讲“一阐提人皆能成佛”的佛性理论,大家都不相信,因为当时的理论认为人不都有佛性,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一阐提就没有。没佛性的人是不能成佛的,就好像我们种一颗丝瓜,决不会长出葡萄来,人种不一,佛性自然不同。但是从竺道生以后,汉传佛教都慢慢地接受了人皆可以成佛的理论,到了禅宗,尤其讲得透彻。这个思想,在六祖见五祖的时候便有明确表示:“人有南北,佛性无南北。”众生皆有佛性,人是平等的。第二,佛性是人本来的自性,佛性本来清静,我们之所以不清静是被客尘所染。只要能够彰显本心,染就去除了。所以说本性清静,只要用此心,直了成佛。第三,我们自性本来自足,含藏一切,万法都是从心中显现出来的,所以自性含万法,万法就在人性之中。“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人性中,本自具有。”所以自性是万法、一切的本源。这些是中国禅宗的基本想法。但是这种想法在近代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很多人认为这根本不是佛教,违背了佛教的根本道理。最近的质疑是1986年日本兴起的批判佛教的思潮,代表着作包括:(1)《本觉思想批判》(1989年),(2)《批判佛教》(1990年),(3)《道元之佛教:十二卷本正法眼藏之道元》(1992年)。还有松元史朗的代表作,包括:(1)《缘起与空:如来藏思想批判》(1989年),(2)《禅思想之批判的研究》(1994年)等。这些批判,认为自性、心性、本觉的说法是错的。这很快在国际佛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所以,北美佛学界在1993年的美国宗教年会里,就有一组特别针对批判佛教的讨论,收集了23篇相关文章,后来出版为《修剪菩提树》。菩提树在禅宗有很重要的寓意,故这书名就表示是一次批判禅宗的风暴。其它相关的研究还很多。由于在国内,禅宗的力量很大,所以对于这些批判不是很在意,反应也比较少。但是在台湾,早有傅伟勋〈道元与批判佛教〉(《道元》,东大图书,1996);林镇国〈佛教哲学可以是一种批判哲学吗?〉(收于释恒清编《佛教思想的传承与发展》,东大图书)等。

其实这是个有意义的话题,可以促使我们重新研究佛教到底是什么、禅宗是什么、真常心系是什么。这些都是很大的争论,引发了一个新风暴。批判佛教的主要观点认为:真常心系的如来藏想是伪佛教,不能称为真正的佛教,因为它违背了佛教的根本意义——“缘起”和“无我”。而它之所以有违这两个佛教的基本教义,乃是因为它带有强烈的神我思想。松元史朗将它称之为dhaatu-vaada(基体论),即是指单一实在的基体(dhaatu)生起多元的诸法(dharma)。所以他们强烈地批判本觉思想,甚至指出禅宗、《维摩诘经》的“不二法门”等,都不是真佛教。因为本觉思想主张一切“法”根于一个“体”,或者一个“真如”,从一个“本觉”生出来。所以他们觉得这是一切要回到“本心”这一最主要的权威,不承认一切文字、一切外在的东西,不承认概念,也不承认知性、推理、逻辑的有效性,收摄到单一的“本觉”上。他们认为这和印度的“梵我论”相同,在中国则是跟道家“自然”相结合的,偏离了佛教原来的思想,违背了缘起观。因为,假如讲缘起,就是无我,无我才能真正达到“利他”。若讲本觉,讲「一佛成道观见法界,草木国土悉皆成佛,有情非情皆具成佛道」等等,不外乎是一种欺骗。真佛教不是这样的,真佛教比较接近西方哲学,是一种知性的推理,而我们中国却强调开悟与体验。我们觉得其批判可能不准确,因为禅和神我论还是有区别的,特别是如来藏思想。我们能不能把如来藏思想理解成基体主义?恐怕不行。如来藏不是生出生死,而只是说生死会依如来藏。也就是说:如来藏在染,就是生死;如来藏在净,就是涅槃。我们一般人会把如来藏看成一个实体般的东西。可是《胜鬘经》说:“如来藏非我、非众生、非命、非人。如来藏者,堕身见众生、颠倒众生、空乱意众生,非其境界。”我们这些众生、一般人,颠倒梦想,会把如来藏看成一个实体,可实际上如来藏不是。对如来藏的理解,非常困难,过去确实有很多人把如来藏当成一个实体,像《大般涅盘经》的《狮子吼菩萨品》里面就谈到了佛性和缘起法的一个关系:一般人看万法,要不就是持神我论的“常见”、要不就是虚妄的“断灭空”,这两者都是佛教所反对的。佛教讲的是无常无断,既不是神我论的常有常见,也不是断灭空。这个义理很难解释,因为它是“真空”,但是它有“妙有”的趣味,所以很多人会怀疑它是不是含有神我论的气味,即使是印顺法师。他的研究有个重点,要说明如来藏思想不违背佛陀,只不过它早期在印度不是主流。但对于如来藏,他也有批评,认为如来藏的讲法是受印度神学影响,因为如来藏和梵我论还是很像的。像印顺法师的这种怀疑,其实早在《楞伽经》里,大慧菩萨就曾经提出过。大慧问佛说:“世尊,为什么你和外道一样,都说有一个如来藏呢?”佛陀回答说:“我说如来藏,不同于外道所说的我。大慧,有时候我说空、无相、无愿、如、实际、法性、法身、涅槃等等,于法无我,离一切妄想,我是以种种智慧善巧来说,这是一种方便的说法,有时说如来藏,有时说无我。只不过说无我,一般人不能理解、不能接受,所以我有时会讲如来藏。”佛的目的是“为断愚夫畏无我句”,一般人听到“无我”害怕,一般人总是执我,所以要开导他们,讲如来藏。可是它和外道讲的“我”不一样,是一个“无我”的如来藏。从佛陀的本意上来看,如来藏绝对不像批判佛教的人所说,是一种基体主义,或者是“有我论”、“神我说”或“梵我”思想。这也间接的回答了前面那个说禅宗不是佛教的讲法。很多人都说佛教中的国化背离了佛教原意。可是佛教继续发展,可能也就会发展成中国佛教的这种形态。要知道,批判佛教之类论点,不是现在才出现的。从晚清佛学复兴之后,这争论即一直存在。支那内学院欧阳竟无先生及其门下吕澂先生等,就觉得我们佛教跟印度已有很大的不同,中国人讲佛教,所信仰的常是伪经、伪论(伪经就像《楞严经》这种,是原来印度没有的。伪论就像《大乘起信论》这种,也不是印度有的)。中国人讲的“本觉”的思想,跟佛教的“本寂”思想也大不相同。故大乘非佛说、“真常心”这个讲法也不是佛教的,禅宗尤其不是佛教。对这些留下来的争议,我们现在可以说:一,从理论上看,佛教不是神我论,也不是基体主义。“真常心”讲法在印度当然不是主流,但在后期发展中,这个含义却越来越凸显了,所以“真常心”在印度是支流,在中国是主流。

六、两圈中不交集的部分(一)禅家丛林:马祖之前的禅宗祖师,多崇尚头陀行,没有自己的寺院。但从他开始,因为受到官府的支持,且门徒众多,禅宗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寺院系统,制定了自己的规矩,俗话说“马祖创丛林,百丈立清规”,他所创立的丛林制度对于后世汉传佛教的发展影响广泛。

(二)天道论与缘起论:儒家承认有一个道德创造的实体,如天,天道,天理,理,诚体等等。然而在佛教看来,一切都是依因待缘而后起,是无自性的,并不存在儒家所谓的“实体”。

(三)闻见之知。

黄檗禅师《传心法要》:“然本心不属于见闻觉知,亦不离于见闻觉知,但莫于见闻觉知上起见解,亦莫于见闻觉知上动念,亦莫离见闻觉知觅心,亦莫舍见闻觉知取法。不即不离,不住不着,纵横自在,无非道场。”

《答欧阳崇一》崇一来书云:“师云:‘德性之良知,非由于闻见,若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则是专求之见闻之末,而已落在第二义。’窃意良知虽不由见闻而有,然学者之知,未尝不由见闻而发。滞于见闻固非,而见闻亦良知之用也。今曰‘落在第二义’,恐为专以见闻为学者而言,若致其良知而求之见闻,似亦知行合一之功矣。如何?”

良知不由见闻而有,而见闻莫非良知之用。故良知不滞于见闻,而亦不离于见闻。孔子云:“吾有知乎哉?无知也。”良知之外别无知矣。故致良知是学问大头脑,是圣人教人第一义。今云专求之见闻之末,则是失却头脑,而已落在第二义矣。近时同志中,盖已莫不知有致良知之说,然其功夫尚多鹘突者,正是欠此一问。

大抵学问功夫只要主意头脑是当。若主意头脑专以致良知为事,则凡多闻多见,莫非致良知之功。盖日用之间,见闻酬酢,虽千头万绪,莫非良知之发发用流行。除却见闻酬酢,亦无良知可致矣,故只是一事。若曰致其良知而求之见闻,则语意之间未免为二。此与专求之见闻之末者虽稍不同,其为未得精一之旨,则一而已。“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既云“择”,又云“识”,其良知亦未尝不行于其间,但其用意乃专在多闻多见上去择、识,则已失却头脑矣。崇一于此等处见得当已分晓,今日之问,正为发明此学,于同志中极有益,但语意未莹,则毫厘千里,亦不容不精察之也。

王畿《钱绪山行状》:“辟龙泉中天阁,请夫子(守仁)升坐开讲,君首以所学请正。夫子曰:‘知乃德性之知,是为良知,而非知识也。良知至微而显,故知微可与入德。唐、虞授受,只是指点得一微字。《中庸》不赌不闻,以至无声无臭,中间只是发明得一微字。’众闻之,跃然有悟如大梦之得醒。”(《龙溪先生全集》卷二十)

余英时:在尊德性之下,是否就可以撇开知识不管,还是在尊德性之后,仍然要对知识有所交代,这在宋明理学传统中是个中心的问题。

王氏的“致良知”之教,虽然后来流入反知识的路向,但阳明本人则并不取反知的立场。他正视知识同题,并且要把知识融入他的信仰之中。所以他和柏格森一样,是“超知识的”(Supraintellectual)而非“反知识的”。王阳明自己说过,他的“良知”两字是经过百死千难得来的,不得已而与人一口道尽。阳明经过艰苦深刻的奋斗,最后发明了良知学说,解决了知识问题对他的困扰。但是后来的人没有经过百死千难,就拿到了良知,那就是现成良知,或“伪良知”。抓住这个欛柄, (当时明朝人如陈白沙喜欢用“欛柄入手”这个说法。)他们认为是找到了信仰的基础,因此不免形成一种轻视“闻见之知”的态度。而且有了这种“欛柄”,他们更自以为在精神上有了保障,再也不怕任何外魔的入侵。

我们知道,从朱子、陆象山到王阳明,儒学主要是在和禅宗搏斗的,道家还在其次,儒家的心性之学虽然说早在孔、孟思想中已有了根苗。事实上,宋明理学是深入了佛教(特别是禅宗)和道家之室而操其戈。可是到了明代,禅宗已衰歇了,理学讲了五、六百年讲到了家,却已失去敌人。不但如此,由于王阳明和他的一部分弟子对于自己“入室操戈”的本领大有自信,他们内心似已不再以为释、道是敌人,因而也就不免看轻了儒、释、道的疆界。

阳明说:释氏说一个“虚”字,圣人又岂能在“虚”字上添得一个“实”字?老氏说一个“无”字,圣人岂能在“无”字上添得一个“有”字?这种议论后来便开启了王学弟子谈“三教合一”的风气。但是对于不愿突破儒家樊篱的理学家而言,这种过分的“太丘道广”的作风是不能接受的。那么,怎样才能重新确定儒学的领域呢?这就逼使一些理学家非回到儒家的原始经典中去寻求根据不可,儒家的“文”的传统在这里便特别显出了它的重要性。

再就儒家内部来说,朱、陆的义理之争在明代仍然继续在发展,罗整庵和王阳明在思想上的对峙便是最好的说明。这种思想理论上的冲突最后也不免要牵涉到经典文献上面去。例如程、朱说:性即理,象山说:心即理。这一争论在理论的层次上久不能解决,到明代依然如此。例如罗整庵是程、朱一派的思想家,服膺“性即理”的说法。然而他觉得只从理论上争辩这个问题已得不到什么结论,因此他在《困知记》中征引了易经和孟子等经典,然后下断语说:论学一定要“取证于经书”。

这是一个非常値得注意的转变。本来,无论是主张“心即理”的陆、王或“性即理”的程、朱,他们都不承认是自己的主观看法,他们都强调这是孔子的意思、孟子的意思。所以追问到最后,一定要回到儒家经典中去找立论的根据。义理的是非于是乎便只好取决于经书了。理学发展到了这一步就无可避免地要逼出考证之学来。不但罗整庵在讲“性即理”时已诉诸训诂的方法,其他学人更求救于汉唐注疏。

例如黄佐就很看重“十三经注疏”,他认为郑玄对于《中庸》“道不可须臾离也”那句话的解释最简单但也最正确。“道”便是“道路”之意。黄佐更进一步说,如果我们仍以为郑康成不是真儒,仍以为求孔、孟之“道”只有靠“明心见性”的路子,那么我们便真是甘心与禅为伍了。又如稍后东林的顾宪成更明白地提出了为学必须“质诸先觉,考诸古训”的口号,这岂不就是后来清儒所谓“训诂明而后义理明”、“汉儒去古未远”这一类的说法的先声吗?

由此已可见晩明的考证学是相应于儒学发展的内在要求而起的。问题尚不止此,晚明时代不但儒学有这种转变,佛教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陈援庵先生研究这一时期云南和贵州的佛教发展,曾指出一个极有趣而又重要的现象。

他说:“明季心学盛而考证兴,宗门昌而义学起,人皆知空言面壁,不立语文,不足以相摄也,故儒、释之学同时丕变,问学与德性并重,相反而实相成焉。”援庵先生的观察真是深刻,可惜治明清学术思想史的人一直都没有留心他这一精辟的论断。我最初讨论儒家智识主义的兴起时,也没有发现他的说法。后来写《方以智晩节考》,涉及晩明佛教的情况,细读《明季滇黔佛教考》,才注意到这一段话,我当时真有说不出的佩服和兴奋。

这一段话使我对自己的看法更有信心。因为援庵先生并不是专治思想史的人,而他从不同的角度竟然得到了和我极为相近的结论,足见历史知识的确有它的客观基础。更值得注意的是,援庵先生所说的佛教主要是指禅宗而言。禅宗本来是“直指本心、不立文字”的,但现在也转入智识主义的路向上来了。又根据援庵先生的考证,明末许多禅宗丛林中都有了藏经楼,大量地收集佛教经典,可见佛教和儒家一样,内部也有了经学研究的要求。罗整庵“取证于经书”的观点不但适用于儒学,并且对禅宗也同样的有效。

我刚才曾提到“德性之知”和“闻见之知”的问题,这一点在王阳明之后也有重要的发展。阳明死在一五二八年,十年之后(一五三八年)王廷相写《雅述》便特别指出见闻的重要,强烈地反对所谓“德性之知”。他说:人的知识是由内外两方面造成的。内在的是“神”,即是认知的能力;外在的是见是闻,即是感官材料。如果不见不闻,纵使是圣人也无法知道物理。

把一个小孩子幽闭在黑房子里几十年,等他长大出来,一定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更不用说懂得比较深奥抽象的道理了。所以王廷相认为人虽有内在的认知能力,但是必须通过见闻思虑,逐渐积累起知识,然后“以类贯通”。他最不赞成当时有些理学家的见地,以为见闻之知是小知,德性之知是大知。这个分别他认为只是禅学惑人。专讲求德性之知的人,在他看来,是和在黑房子里幽闭的婴儿差不多的。

再举一个明显的例子。明末的刘宗周是宋明理学的最后大师;在哲学立场上,他接近陆、王一派。但是在知识问题上他也十分反对“德性”、“闻见”的二分法。他在《论语学案》里注释“多闻择善、多见而识”一章,便肯定地说人的聪明智慧虽是性分中所固有,可是这种聪明智慧也要靠闻见来启发。所谓徳性之知也不能不由闻见而来。王学末流好讲现成良知,认为应该排斥闻见以成就德性,刘宗周便老实不客气地指出这是“隳性于空”,是“禅学之谈柄”。

王廷相、刘宗周的观点可以代表十六、七世纪时儒家知识论发展的新方向。这个发展是和儒家“文”的传统的重新受到重视分不开的。

龚鹏程

龚鹏程,1956年生于台北,当代着名学者和思想家。着作已出版一百五十多本。

办有大学、出版社、杂志社、书院等,并规划城市建设、主题园区等多处。讲学于世界各地。现为美国龚鹏程基金会主席。擅诗文,勤着述,知行合一,道器兼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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